考亭论道丨吴震：朱子学的历史贡献及其时代意义

从思想学术史的角度来看，作为宋代新儒学的集大成者，朱子学在历史上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对孔孟开创的儒家文化做出了全面的创新性发展，其创新性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表现。

第一，朱子学将孔孟以来的儒家圣人之道提到了天理天道的高度，由此对于儒家圣人之道的传统做出了本体论的肯定以及历史性的重建。通过对尧舜、孔孟至周程的道统的重建，将儒家的道统奠定为中华传统文化一脉相承、内含丰富价值意涵的一种精神传统，从而使得儒家文化在学术上以及政治上的正统地位得到了确立。这是朱子学对于中国传统文化作出的重大历史贡献。

第二，朱子学对儒家经典系统进行了重建，奠定了四书五经的经典新系统。这套新系统相对于儒家十三经而言，对儒家文化的思想精神有更为集中的体现，并且对于儒学的制度化以及社会化的双重转化起到了关键性的推动作用。以至于在元明清长达800年的时间内，国家的文教政策以及社会的知识普及都有赖于这套新经典。这是朱子学对中国传统文化做出的重大学术贡献。

第三，朱子学奠定了以“天下公共之理”为理论标志的公理观。这一点在一定程度上也开启了阳明学“道，天下公共之道；学，天下公共之学”的公道公学观。这一观念深刻揭示了儒家思想文化中具有普世性关怀的意识和理念。由此可见，自宋代新儒学开始，中国传统文化不仅有它的特殊性，更凸显出公共理性的普遍性。也因此，朱子学在近世时代泛汉字文化圈的东亚地区，能够被不同文化的传统所接受，并产生了普遍的影响。如果儒家思想缺乏普世性的观念，那么这种不同文化间的思想交流便难以有效地展开。可以说，公道公理观念的提出和强调，是朱子学对于中国文化乃至东亚文化所做出的重大思想贡献。

朱子学在思想文化上所做出的这些贡献，放在当今多元化、全球化的时代背景来看，仍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需要我们再认真探讨，并从中汲取积极的资源。

关于“朱子文化”的问题，归结来讲，主要有两层意思。一方面，我们有必要认识到朱子学既是一种哲学理论，同时它又是一种思想文化的系统。这套思想文化系统的精神性和价值观，有形无形地渗透在人们生活方式或意识行为当中。因此从根本上说，朱子学不仅有高度的理论抽象的思辨，还有更深刻的现实关怀，他的思想理论有重要的价值导向。

另一方面，我想也正由此，我们就有必要把朱子学看作是一种“朱子文化”，这样一种视域的拓展，对于当今在重振文化自信的新时代而言，具有很重要的现实意义。因为朱子学作为一套文化的系统，它必然具有开放性，它不再仅仅是知识人所独享的知识系统，而应当成为激发社会活力、文化活力以及凝聚社会力量的思想资源。

（节选自《新时代朱子学与人类文明新形态——首届考亭论坛专辑》，作者系复旦大学哲学院教授、博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