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北人物|朱子与琴

2023-05-29 10:51:34 来源: 大武夷新闻网 作者:本网记者 卓茹茵

朱晦翁所藏仲尼式无名琴 (资料图片)

此琴,特指古琴。

古琴,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其历史可追溯至3000年前的商朝。在中国文明漫漫长河中,古琴始终有着特殊的地位,稳居“文人四友”琴棋书画之首,象征着精致、哲理和智慧。

朱子,不仅是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还是一位琴学家和音乐学者。他不仅弹得一手好琴,更有着极高的音乐理论素养,是记载在古籍上流传下来的130多位古琴大师之一。他曾在《武夷精舍杂咏》中这样写道:琴书四十年,几作山中客。一日茅栋成,居然我泉石。其实,朱子在闽北琴书至少五十年。自青少年起,音乐活动就贯穿朱熹平生。琴与书,说是朱子的“生命伴侣”,一点也不夸张。

古人云:“君子之座,必左琴右书”“坐有琴书便是仙”。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粹——古琴,它不仅仅是一件乐器,更是我们中华文化重要的载体。

琴更是儒家六艺之一。儒家以“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作为学生需掌握的基本才能,古琴是必修课。朱子作为儒学集大成者,他对琴学、对音乐理论颇有研究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琴童遇上名师

在当代,从小练习器乐演奏的孩子被称为琴童。那么,朱熹,也是当过“琴童”的。

朱熹出生于书香门第。祖父朱森尽管一生穷困潦倒,但却“时时为歌诗,恍然有超世之志”,常常在家吟咏诗歌。父亲朱松更以诗文成名于建炎、绍兴年间,其诗“不事雕饰,而天然秀发,格力闲暇,超然有出尘之趣”,传诵于名流雅士之间。

朱熹从小就生活在歌诗咏词、高徘低徊的酬唱之中。南宋绍兴七年,朱松应召进京,随后便将小朱熹带到都城临安悉心调教。那时起,他就要求幼年朱熹推本《诗经》传统,向他灌输诗乐教育启蒙的大纲。“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弦歌悠悠,醉人心扉,《诗经》的比兴手法使枯燥无味的经学、琴学变得生趣盎然,富有诗意,给幼年朱熹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记,也为他打下了良好的音乐基础。

行至少年,朱熹遭遇家变。因极力反对权相秦桧议和,朱松被贬任江西饶州知州(治今鄱阳),未至任即病逝,自幼随父宦游的十四岁少年于困顿中失怙。

此后,朱熹奉父亲遗命前往崇安五夫,今武夷山五夫镇,古称五夫里。

五夫里,三面环山林木蓊郁,唯于东南方向为蜿蜒的潭溪敞开胸怀,将储满的翠绿倾泻而出。此地水肥土厚物产丰饶,四季分明民风淳朴,堪称世外桃源。在潭溪丰水季节,商旅可乘舟楫竹筏顺流而下,经回潭、将口直抵建阳,有崇安“小天府”之誉。更值得称道的是,此地文韬武略、人才辈出,文化底蕴深厚。

沿着一条碎石铺砌的村街,少年朱熹走向屏山书院。在这里,他遇到了琴学名师,“武夷三先生”之一,屏山先生刘子翚。

史籍记载,屏山先生刘子翚音乐修养颇高。家藏“复斋”“蒙斋”二琴。平时,常常独处一室,咏歌自适,上课之余,也是“弹琴赋诗,淡然如平日”。屏山先生授课内容之一就是奏唱琴歌,学习诗乐吟唱,手把手传授琴艺,教唱琴歌。

除了师生之间口传心授之外,同舍生之间的音乐交流也同样活跃。朱熹的“同窗”黄铢,一样喜诗赋音律,二人友情不断,一生酬唱不绝直至古稀。

不可忽略的是,朱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也并非在真空中成为食古不化的理学书蠹。他与师傅刘子翚一样,热爱生活,享受大自然风光和家庭天伦之乐。旖旎秀丽的武夷山水也可以在他们的笔下和琴乐中找到记载。

“学霸”的琴学“打开方式”

从小的耳濡目染口传心授之下,朱熹不仅在学问上一日千里,琴技也日渐精深。

待到成年,朱熹与古琴更有了深度的交流。肄业于“武夷三先生”之后,朱熹虽然跨入场屋,数度外出供职,但却琴未离手,闲暇时常常抚琴自娱。

弹琴之余,朱熹开始创作古琴曲。文献记载,朱熹创作有多首古琴曲。其中,明代杨表正《重修真传琴谱》记载“晦翁做月坡、碧涧流泉、水清吟”。此外,朱熹还谱有《招隐》《反招隐》等曲目。

朱熹所创的《碧涧流泉》,被古琴界称为“小流水”。与著名古琴曲《流水》“洋洋兮若江河”奔腾激越、急湍奔流的气质不同,“小流水”《碧涧流泉》更像是一幅生动、细腻的山水图景。《碧涧流泉》出自《古冈遗谱》,“古冈”即古代冈州,今广东新会。因此,《碧涧流泉》也是广东岭南琴派重要的传统曲目之一,岭南琴派一代宗师杨新伦先生生前每逢会琴访友,必操此曲。

虽然朱熹抚琴的出发点在于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但这几十年如一日的习琴经历,为其探索乐律,撰写音乐专著积累了大量的感性材料,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坚实的琴学基础上,朱熹撰写了音乐专著《琴律说》,在历史上首次提出“琴律”这个律学名词。虽然在大多时候,朱子都是谦逊自持,但在《琴律说》中,他忍不住自豪地说,“自有琴以来,通儒名师未有为此说者。”

以“乐”为“道”

朱子对古琴评价极高,正如《乐记》中所记载“大乐与天地同和”,朱子认为琴与天地宇宙、自然万物的精神是同样深邃的,由此可见古琴在朱子心中的重要地位。他所著的《琴律说》,不只是一篇阐述古琴音律及其运用方面的研究,还突破了音乐范畴。

朱子将“乐”视为“道”,他的音乐思想,是其整体思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的儒家乐教思想通过琴律来阐释,其“中正平和”“清微淡远”的审美观点,具有独特的理学色彩。

朱子的音乐思想,也体现在其琴铭中。

琴铭,即镌刻在古琴背面的文字和印章。

淳熙十四年(1187),朱子得到“雪夜宾”和“冰磬”两床琴,欢欣地安放在紫阳楼,时常“鸣琴爱静夜,乐道今闲居” “空山初夜子规鸣,静对琴书百虑清”。这“雪夜宾”琴,系唐初贞观年间斫制,师旷式,桐木胎,黑漆朱髹。

朱子如何得到此琴无从考究,但从他在龙池下镌刻的琴铭:“养君中和之正性,禁尔忿欲之邪心。乾坤无言物有则,我独与子钩其深”,并落款:“淳熙丁未新安朱熹书”,可见朱子对此琴的珍爱。

“乐以教化”,也秉承了儒家 “乐与政通”音乐观,形成“天理之自然”为内核的礼乐观。

朱子生平政治仕途不彰,屡为政敌攻击,难以实现其“得君行道”的理想。因此,他一生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书院(精舍)的教学著述中度过。在书院经、史、百家的课业中,自然少不了乐教的课程内容:朗朗的读书声中,时不时会传出弦歌吟诵、抚琴啸歌之音。

从琴童,到琴家,朱子在古琴上的贡献,丰富了古琴的文化和内涵,而古琴,也让我们了解了另一面的朱子,另一个更生动的、更可亲近的朱子。

我们会看到,在武夷山水之间,“琴人”朱子时常以琴会友,他与陆游、辛弃疾、蔡元定、吕祖谦等好友携琴行至山水间,拨动琴弦,在大自然和琴乐中寻求心灵寄托和精神慰藉。松泉磐石,岩骨花香,清风入弦,拂去尘嚣。他们吸纳山水品格入琴,通过泠泠琴音将自己的精神挥洒在绿水青山之间,“物我合一”“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我们会看到,在山水之间,朱子写下了大量琴诗:“胜日宾友来,琴觞共舒忧” “客来无可问,与君共弦歌” “命驾宾朋千里近,放怀琴酒百忧宽”……

品味朱子的一生,在武夷天地间做学问,在“琴”与“书”中找知己。无论到哪里,他始终遵循“君子之座,必左琴右书”,读圣贤书与弹古琴,一个都不能少。乐山乐水,乐琴乐书,此亦朱子。(本网记者 卓茹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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