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文化｜朱子看“世事”“人情”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句话出自《红楼梦》，成为不少人的座右铭。我们回到《红楼梦》第五回，情节是这么描写的“当下秦氏引了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宝玉抬头看见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不看系何人所画，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副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及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传说《燃藜图》是描绘神仙劝解世人苦学进取的画面，配上这副对联，仿佛在告诫主人公贾宝玉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由此可见，贾宝玉对这句话很不认同，甚至是厌恶的。其实，自汉以后，虽尊崇儒术，但历朝历代的读书人，大多是为了科考，博取功名，后又沉潜于官场，做“世事洞明”的文章。宋代，理学兴起，探究“义理”，朱子是理学的集大成者。我们可以从朱子的几个小故事，去探究他眼中的“世事”与“人情”到底又是什么。

一、朱子的“世事”：

“视民如伤”与“五夫社仓”

“度量无私本至公，寸心贪得意何穷。”这两句出自朱子在同安（治所在今福建省厦门市同安区）公家储米仓库的墙上写的一首诗:“度量无私本至公，寸心贪得意何穷？若教老子庄周见，剖斗除衡付一空。”警醒监管米仓者不可有徇私之心。朱子这首诗有“标语”的味道，写得既典雅又风趣，堪称是“学者型官员”的典范之作。

1153年，朱子任同安县主簿，掌管文书兼管县学，这是朱子担任的第一个职务，也是从政时间最长的一次。据史书记载：同安县“士思其教，民怀其德，不忍其去，立祠学宫”，同安被誉为“紫阳过化”之地。当年，朱子一到同安，便手书“视民如伤”四字，制成牌匾悬挂其办公之处。对内告诫自己，对待百姓，要像对待伤口一样细心呵护。

朱子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朱子既是位学问家，也是个匡扶济世的实践者。闽北崇安（治所在今福建省武夷山市）经常遭遇水灾，粮食绝收。赋闲在家的朱子强烈地意识到救灾须先防灾的重要性。1171年,创建了民间自救的五夫社仓。社仓的制度开了救荒之先河，是古代恤民的一大创举，被誉为“先儒经济盛迹”，在中国荒政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后来，朱子曾多次被朝廷委派到江西南康、浙东等地办理荒政，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因朱子五夫社仓的实践成效明显，朝廷特颁布《社仓法》，在全国推广。以一乡之规上升一国之法，展现出朱子所持守的儒家终极关怀的精神。

二、朱子的“人情”：

“台州风云”与“帝师 46 天”

朱子当年到浙东赈灾，弹劾台州知州唐仲友事件，对其一生影响很大，也折射出他的处世之道。据史料记载，当时的浙东地区因“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社会矛盾激化。朝廷急需一位能安抚百姓的有为官员到浙江赈灾，朱子无疑是当时众望所归的人选。当他发现唐仲友存在渎职、贪污、挪用公款等诸多问题时，便六次上书弹劾。其实朱子心里明白，按照宋代优待士大夫的“祖宗之法”，即使唐仲友被革职了，也会因为他是宰相王淮的姻亲而被再次启用。从人情世故的方面而言，朱子这次到浙江赈灾还是王淮力荐的，可以说王淮对朱子有“知遇之恩”。按常理，朱子你告也告了，让朝廷处置便好，犯不上六次弹劾，不留后路，把人都得罪光了。

1194年，朱子已是理学领袖人物，经赵汝愚举荐，朝廷改任朱子为焕章阁待制兼侍讲成为帝师。一生渴望能够“格正君心”的朱子在46天的时间里给宋宁宗开了七节课，当朱子借发挥《大学》“格物致知正心诚意”大义当面批评宁宗“但崇空言，以应故事”之后，宋宁宗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当天就给朱子颁下御笔：“朕悯卿耆艾，方此隆冬，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可知悉。”以顾惜朱子年迈及天寒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朱子打发回家。

三、朱子的处世态度：

“安贫乐道”与“信守中道”

“闻说平生辅汉卿，武夷山下啜残羹。”这两句诗出自南宋陈善，说的是朱子弟子辅广，但其实也是朱子一生的真实写照：放着高官厚禄不要，执着于传道授业，与弟子一道躬耕田野，甘于过清贫困顿的日子。

《宋史·胡纮传》记载：“纮未达时，尝谒朱熹于建安，熹待学子惟脱粟饭，遇纮不能异也。纮不悦，语人曰：‘此非人情。只鸡樽酒，山中未为乏也。’遂亡去。及是，劾赵汝愚，且诋其引用朱熹为伪学罪首。”这段话是说当年胡纮还没发迹的时候，到福建建瓯拜访朱子。朱子请胡纮吃的是和学生一样的糙米饭，惹得胡纮不快，对他人说：“这朱熹也太没有人情味了，杀只鸡、弄一壶酒招待我，总还是有的吧？”说完便负气离开了。庆元年间，因党争，权臣韩侂胄在弹劾宰相赵汝愚时，将他的好朋友朱子牵连进来。胡纮便借机报复，捏造了朱子莫须有的“六大罪状”以此抹黑攻击朱子。

朱子《白鹿洞书院揭示》共五条，79个字，是一部袖珍版的《大学》，其中第四条的“处世之要”为“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摘录了汉朝大儒董仲舒的言论，也是儒家义利之辨的延续。孔子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孟子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朱子认为，董仲舒把功利和道义的理解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也就是我们做任何事情的标准只是一个，即是否符合至公无私的“中道”。如果符合，就算对你不利，你也义不容辞。如果不符合，就算对你有再大的好处，你也不能去做。这对正确分析并消除当下“功利主义”的消极影响也具有很深的现实意义。

我们知道，无论“世事”，还是“人情”，都与“道义”与“功利”相关联。而真正的儒者做“学问”与“文章”，秉承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崇高追求与理想。2021年3月22日，习近平总书记到武夷山朱熹园考察时指出，要重视挖掘中华五千年文明中的精华，弘扬传统文化。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紧扣民心这个最大的政治”，这与儒家“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的思想一脉相承，对当下如何安身立命，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

如果朱子也有朋友圈

近日初至同安，不禁写下“视民如伤”四字，并制成牌匾挂在办公处。我虽初次为官，但想到父亲为官时的种种，我认为，对待百姓，应该要像对待伤口一样细心呵护。如何更好地保护百姓，还需要更多的思考与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