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莲教子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紫阳楼前，却因为有三株大樟树遮天蔽日，显得凉爽阴翳，清寂静谧。晚上，朱子熬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他读了北宋吕大临的一篇文章，其中有句论述立身处世之言：“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朱子看了击节感叹，大为赞赏道：“说得好，读之，未尝不悚然激励奋发。”

正在一旁做女红的朱母祝五娘看到儿子这么激动，不由得笑了：“熹儿，有什么高兴的地方，讲给母亲听听。”

“好！”朱子端过一把小凳子坐在母亲跟前，向母亲娓娓道来：“母亲，这说的是，世间物体两极相济相容的道理，也是人们立身处世之道。虽愚必明，从外表上看，很愚钝，但从内心看，却是非常明智的做法。打个比方，像胡宪老师，放着官不当，宁愿奉亲请祠，隐居乐道，潜心讲学，讲授传道。实际上，他是看透当今世道，奸佞当权，正直忠良之士却无可作为，如今，世风不古，人欲横流，要改变现状，必要兴孔孟之说，行圣人之道，纠靡颓世风，培养一批国家有用之才。你说，这不就是虽愚必明吗？”

说到这里，朱子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母亲为操劳家务，日益消瘦、衰老的身体，一股内疚的心情油然升起。

“这是说，从外表看上去，很柔弱的事情，实际上有坚强的一面，比如说，母亲吧，外表上柔弱不堪，为了抚养孩儿成材，终日劳累，贫病困蹙，实际上，你意志坚强，遇事处之泰然。”

其实，这也是朱子内心的写照，但朱子的一番话说得母亲不好意思起来，朱母谦虚地说：“孩儿，你能理解体察母亲的心意就好了，只要你用心学习，刻苦攻读，将来有出息，多大的苦，我也能承受下来。”

朱子急忙跪下：“母亲教诲，孩儿矢志不忘。”

“快起，快起。”朱母扶起儿子说，“你累了，读书，读书，天天读得那么晚，别把身体读坏了，我给你煮一碗莲子汤，补补身体。”

朱子急忙说：“母亲，孩儿不饿，你瞧，我身体好好的。倒是母亲整日忙于家务，累坏了身子，你自己吃吧。”

朱母正色地道：“别推了，听母亲的话。”

过一会儿，朱母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粥进来，对朱子说：“夏日炎炎，你读书辛苦，莲子能清凉解毒，滋补身体。”

朱子仔细品尝母亲亲手做的莲子粥，一勺一勺慢慢地吃，慢慢体味母亲的意思，“莲”子，“怜”子，体现的是慈母怜子之心。用毕，朱子跪下，抱拳向母亲拜谢：“母亲之意，孩儿明白，孩儿自当勤奋读书，以报春晖之恩。”

朱母露出欣慰的笑脸。

祝夫人煮莲教子的故事在五夫广为流传，我国古代有重视家风家教的优良传统。在先秦古籍中，就有《太公家教》《武王家教》等传说事迹记载；也有孟孙为子择善师，孔子教儿学诗礼，曾参为子守信杀猪，田母训儿退贿金，孟母移户三迁等典型故事。

在五夫还流传这样一个煮莲教子的版本。年幼的朱子牢记严父的遗训，发愤苦读，从不懈怠。一有时间还帮助母亲施肥种菜，以减轻母亲的负担。而深明大义、品性慈祥的朱母祝夫人却不让儿子分担家务，以免耽误儿子的学业。

五夫，碧水丹山，人文荟萃，还因盛产朝廷贡品“建莲”而名闻天下，方圆几十里荷花飘香，荷叶田田。学习闲暇，朱子总喜欢在满目荠荷的林荫道上或小溪边踟蹰诵读，他时而端详“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莲朵，时而高咏周敦颐的《爱莲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琅琅的读书声，掷地有声。

有一天，朱子照常来到香樟林荫旁，咏诵之声不绝于耳。朱子母亲心疼孩子，煮一碗莲子汤，远远地叫着他的小名，循着他的读书声，找了过来，轻轻地端到朱子面前，对儿子说：“如今酷热难当，赶快喝了它，解暑散热，再读也不迟。”

朱子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本，接过汤碗，又将它端到母亲面前，愧疚地说：“母亲，孩儿不饿，您每天为孩儿的事从早操劳到晚，还是您先喝吧。”

望着聪明懂事的孩子，祝夫人不禁感慨万分，朱松去世后，母子相依为命，孩子在武夷三先生的教诲下，不仅学业大有长进，而且为人处世也日渐成熟。想到这里，祝夫人用汤匙慢慢地搅动碗里的莲子，颇有感触地对朱子说：“沈郎啊，莲乃花中之君子，浑身都是宝，建莲是朝廷贡品，百姓家也可自种自享。这样看来，君王庶民均为一体，孔孟之道存乎其中。建藕是人们喜爱的佳肴，还可制成藕粉；荷叶味苦，可以清热解暑；荷花还可供观赏。个中的用处，孩儿你好好去揣摩，要像莲花一样做个正直的人，做一个有用的正人君子。”

朱子急忙答应：“多谢母亲教诲，孩儿一定牢记母亲所言。”朱子接过母亲手上的莲子汤，细细品尝，久久思索。

祝夫人慈祥地看着儿子，心中百感交集，不禁说道：“莲子心是苦的，抽掉了莲子心，它却甘美无比，其味隽永无穷啊。”

朱子品尝着莲子汤，也细细品味着慈母意味深长的话语，沉思良久，终于悟出此中真意：“莲子，即怜子也，慈母怜子之心是苦的，日后儿子学有所成，那慈母的心就像抽掉苦心的莲子一样，变得甘甜无比了。我应该发奋读书，用以报答母亲这份养育苦心。”

从那以后，朱子更加废寝忘食地求学上进，不管是数九寒冬，还是炎炎烈日，常常苦读至深夜，从而打下扎实的学问基础。绍兴十七年（1147年）秋天，朱子考取了贡生，第二年春进京会考，荣登进士。慈母的良苦用心和儿子的矢志报恩终于得到丰硕的回报。

两则煮莲教子的故事，版本不同，但异曲同工，都反映了祝夫人教子的良苦用心，以及朱子良好的家风家教。（黄家鹏）